复嫣 | 雁南回（番外）
【一个好梦】
雪下得茫茫一片，他赤脚踩在地上，却丝毫不觉得寒冷。这里是哪里？他原本应当这样想，可不知为何，脑海空空如也，只是茫然的看着前方。
地上鲜红的印记宛如艳丽的梅花，开得正好，在一整片的素白中蔓延。再仔细看，那是已然断成残块的肢体，引人作呕。
阿碧扶着扶着柱子，忍不住呕吐起来。站在屋檐下的女郎却没变什么颜色，她抱着手炉走出来，身后跟了几个替她撑伞的嬷嬷。那女郎淡然的看着这修罗场景，道：“书中的天罡阵果然厉害，就是这天越来越暖和了，许是不会再下雪，以后可该如何是好。”
“想必女郎有得是办法。”那嬷嬷恭维道，“且挺过这阵，估计外面也有所忌惮，不会再这么频繁的来了。”
“这……表小姐，这些……”管家亦是惊骇，他原本想说“尸体”，但是眼前的惨状，似乎已经无法用这个字眼来形容了。他虽然一直在参合山庄做事，也算一只踏进江湖，却从未见得如此血腥的事情——也是，换做以往，怎会有不知好歹的来山庄寻事，偶尔有什么西域妖僧，那也是少之又少的情况。
“这些‘东西’可该怎么处理？”大雪天的，管家还是给自己擦了擦汗。
“这大雪天，烧了似乎太引人注目。”女郎终于皱了皱眉，转过身来，道，“还是送去曼陀山庄养养我娘种的那些茶花吧。”
他看清了，那女郎正是他柔弱的表妹王语嫣。她妆容精致神色温婉，有些被冻红的脸看上去更显娇媚。她的神情是这般淡然，不像是看到了尸山血海，倒像是雪中赏梅。走回屋檐下，她叹了口气，对阿碧问道：“风四哥依旧不肯见我吗？”
阿碧尽量不去看那血腥的场景，这才止住了恶心的感觉，低头道：“风四哥说事已至此，多说无益，不愿想见。”
“包三哥的事情……我可以理解他们的想法。”王语嫣又叹了口气，“等雪停了，我亲自去一趟吧。”
这厢正说着话，雪地却突然有了动静。王语嫣惊异的看向那边，只见竟有一人侥幸未死，拖着残躯哼唧了几声。阿碧于心不忍，道：“表小姐，要不饶这人一命放伊回去罢，也好让人晓得咱们参合山庄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好闯的。”
“不行！”王语嫣急道，“有去无回，外人就知道这里不是好闯的了，放他回去只会多生事端。这官府虽然毫无作为也懒得管我们江湖事，但是参合山庄万贯家财，现在表哥病了，他们借着由头来抢劫一把也不是不可能。”说完，扭头看了一眼身旁五大三粗的婆子。那嬷嬷立即会意，抽出短匕一刀割断了那人的喉咙。
阿碧慌忙捂住了眼睛，王语嫣的眼眸却比雪还淡。这时，她像是终于注意到了远处回廊里赤着脚的他，带着焦急的神色匆匆跑来，将拿着的手炉塞进了他的手中。
“表哥，天这么冷，你怎么出来了？”女郎娇滴滴的问，满脸的担忧。
他从梦中一跃而起，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，午后的太湖波光粼粼。他摘下斗笠，这才回过神来——自己明明是和表妹还有孩子们出来垂钓，竟睡着了。
想到刚才那个噩梦——他也杀过不少人，自然不会对立面血腥的场景感到多少震撼，只是那里面的表妹……他听着附近嬉闹的声音，起身信步过去，正好看到清儿捧着一条巨大的鱼，王语嫣拿着刀子，为难的在空中比划来比划去。
“娘可没有杀过鱼啊。”她不知该如何下手是好。那鱼离了水，依旧在清儿的手中蹦跶，更是把她吓得花容失色。
“娘，直接把鱼脑袋砍下来。”朗儿观察了一会儿，这么说。
“砍下鱼头，鱼还是会动的哩。”清儿对弟弟这么说，“上次我看刘婶杀鱼，她在鱼身上砍了好几刀。鱼就是这样的，死了也还会蹦跶呢，需得在背上多砍几刀。”
“朗儿你来。”王语嫣看上去都快哭出来了。
“它蹦跶的好厉害，我怕砍到姐姐……”朗儿小声的说。
“那我把它摔晕了不就好了。”清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，“然后直接找个棍子串起来烤就好。”
她说着正想行动，那鱼儿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，挣扎得更加厉害。鱼身本就滑腻，这么一蹦跶，清儿便没有抓住。她慌忙伸手再去抓，那鱼儿弹跳了几下，愣是滑进了太湖之中，随即游远了。
清儿呆呆的看着湖面，眉头一皱，哇哇大哭起来。
“好了好了，就是一条鱼。”慕容复赶忙上前抱起女儿，“爹钓了一筐呢，我烤给你们吃好不好？”
清儿挂在爹爹的脖子上，用他肩膀的衣服擦了擦眼睛，这才不哭了。
慕容复收拾好几条鱼，将他们插在火堆边烤了。两个孩子在旁边追逐打闹，这会儿又迷上了几只路过的小蝴蝶，像极了两只小猫。他收回目光，又去打量身旁的表妹。这次他们没带任何随从，王语嫣正在将炊具收拾出来。
“表妹？”
王语嫣听得慕容复叫她，下意识的回头，正好见到他正剖开一条鱼。她吓得惊呼一声，赶紧侧头。
“吓到你了？”慕容复笑着问道，并不意外她的反应。他从来知道她生性淡薄，除了自己在乎的，对其余都看得很淡，且舅妈那时动不动就将人做花肥，表妹对杀戮并不陌生。可话虽如此，习惯看到这种场景，却不代表她不会害怕，比如现在，只是杀个鱼的场景，就能吓到她。
他知道，那个梦并非是梦，只不过是自己疯病时候的记忆复苏而已。那个时候她是参合山庄唯一的支柱，她便不能害怕，不能退缩，更不能心慈手软。
“别收拾了，烤好拿上就能吃。”他拉过她的手。
“表哥，你不要拿鱼来吓我，血糊糊的……”她佯装来打他，又是被他一把拉进怀里。
“这些年，辛苦你了。”
“呀，好好的怎么又说这种话……”
清儿朗儿已经抓住了蝴蝶，装进了漂亮的琉璃瓶中，打算待会儿带回家给他们不到半岁的小妹妹玩，却见到爹娘又腻歪在一块儿。
“我还想再要个弟弟陪我玩。”朗儿咕哝着，拉着姐姐又跑远了。
【江湖bug】
茶寮内，清风徐来……灰尘仆仆。两个十五六七的少年郎，在一旁打得刀光剑影不可开交。
过路的商人手里端着茶杯，表面淡定，内心狂乱。
许是出门没有看黄历。他这样想。
怎么就会碰到这种江湖打斗。热闹虽然好看，但他更想要自己的命啊。
他这么想着，又把自己的头低下去三分，眼神飘到了旁边两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身上。那两人看着四五十岁的年纪，都是富贵人家打扮，身形潇洒。
“慕容公子，你这是不是未免过于卑鄙了一些？”段誉觉得自己怎么说也是大理国王，也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，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淡定——除非忍不住。
“段公子第一天知道我们慕容家的绝学叫斗转星移，我的名号是‘以彼之道还之彼身’吗？”慕容复觉得今天的茶真好啊，就是有点灰。
那边，咬着牙的段兴又使出一个新招数，于是下一回合，他就看到慕容朗用那招来攻击他了。
“朗儿这个压根不是斗转星移吧？”
“我也没说是嘛……再说你从小看着朗儿长大的。”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？
“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，啊？你的‘斗转星移’，嫣妹过目不忘能背一屋子书还能融会贯通，我觉得这已经够离谱了。”段誉忍不住大声吐槽，“清儿和朗儿直接是看过人家的招就能直接学会人家的招，这是不是过分了点？”
慕容复认真的点点头，敷衍道：“是啊，是啊……”
那边的段兴气鼓鼓的停下打斗，道：“没意思，不打了。”
怎么打都是平手，朗儿永远用他的招来打他，这场架，打得和照镜子似的。
“这种打法，你不觉得无耻吗？再说他们就会复制别人的招数——武功没有内力支撑是不行的。”
“你别说朗儿，我是无耻，我的朗儿哪儿无耻了？”慕容复还是懒洋洋的，“这本事是两个孩子打从表妹肚子里出来就自带的，怎么就无耻了。”
“你这样是练不出什么结果来的，只会抄别人作业是不行的。”段誉看着外甥，只觉得痛心疾首，恨铁不成钢。
慕容朗把剑在桌上横了，一口气喝了一大碗茶，道：“够用就行，我又不想去争天下第一，要那么厉害来做什么？难道还要兴复大燕吗？这大宋皇帝都逃到临安去了。”
他话音刚落，头上就吃了个爆栗。
“胆子肥了，敢挤兑你老子了啊？”慕容复收回扇子扇了几下，又道，“想要内功也厉害的？好啊，清儿，出来陪你表弟玩玩，凡是刚才兴儿和你弟弟用过的招全部不许用。”
角落里正在看书的少女麻利的合上书提起剑：“是，父亲大人。”
可怜的段兴，于是被表姐打得毫无招架之力。
真丢脸，不过，表姐真好看……
“管管你的儿子！”慕容复捶桌，这眼神他太熟悉了，当初段誉这小子死皮赖脸的追表妹，就是这种痴汉的眼神。
“管着呢管着呢……”段誉认真的敷衍道。
几人终于一起坐了，又让店小二上了些吃食。段誉看着清儿朗儿，忽然像是明白了慕容复看他和虚竹是什么心情。
“想不到慕容公子还真是逍遥在姑苏不问世事了。”段誉这样感慨。他这次前来，是因为收到了丐帮旧人的信。如今局势动荡，大宋兵败迁都临安丢了大半江山，武林中的英雄豪杰便想组织起来抗击金兵。他作为大理皇帝不好插手，但是乔帮主是他的大哥，大哥身边曾经的旧人相托，他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。
他首先想到的是灵鹫宫，但是虚竹毕竟是西夏驸马，于是他又想到了慕容家。慕容复现在不想着兴复大燕了，或许愿意帮忙。可来了姑苏才发现，慕容家显然没这个想法，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。
姑苏因为前些年的战乱不复往日繁华，但燕子坞没有多大的变化，慕容一家过得也依旧富足宁静。
“朗儿不想出去闯荡闯荡？”段誉问道，这小子长得像极了他爹，却是一副潇洒公子的派头，眼神安宁，半点没有他爹当年精明野心的模样。
“我正想再过几年就和姐姐一起出去闯荡呢。”慕容朗笑道，“不过我觉得应当不会有哪儿比姑苏，比燕子坞更好了。”
“你们哪是闯荡，你们那叫出游。”慕容复接话道。
“江湖的事，关我们什么事。”清儿继续说，“今天这个，明天那个，我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争的。天下第一这种虚名又究竟有什么用。”
“也还是有务实的事情可以做的。”段誉叹道，“就你们两个的功夫，埋没在姑苏也着实可惜了些。”
“段公子，可惜和可求是对应的，没有可求，又哪来的可惜。”慕容复给段誉倒上茶，若有所指，“我们也就是避世闲人，虽然兴复大燕现在说来是个笑话，但我至今也不觉得自己是大宋子民，且这天下大势浩浩汤汤，并非人力所能改，又有哪一个王朝又能千秋万代永世不衰呢？今朝你杀我，明朝我杀你，就是苦了老百姓。”
段誉没有说话。这话他何尝不明白，只是什么都不做，却是做不到。
“嫣妹估计等久了，我们便先回去了。”慕容复说着，拉上两个孩子告辞。段誉也不再寒暄，喝着茶又连连叹气。那段兴还看着清儿远去的背影，有些恋恋不舍。段誉苦笑道：“别看啦，你和高家表妹的婚事板上钉钉，还想让清儿给你当贵妃啊？且就算将来能让她当皇后，你这表姑父也不可能同意把女儿嫁给你。”
“父亲你这是说什么。”段兴心里明白，却还是不高兴，“一看就知道，表姐压根不喜欢我。”
段誉便不再说话，待几位侍卫前来迎接后，便登车离去。他熟读佛经，慕容复说的话他自然懂。他看了看身边的兴儿，等他再大一些，就把皇位传给他吧……天龙寺里参禅论道，可能更适合他。
慕容复那边，朗儿忍不住对着姐姐打趣。
“我看那段兴表弟好生喜欢姐姐，姐姐意下如何？”
“武功又差长得也不怎么样，哼。”清儿还没来得及开口，慕容复倒是先嫌弃上了。
“爹，你倒是先听听姐姐怎么说啊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觉得爹说得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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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、补上了疯表哥期间的疯表妹。表妹不是装，她是真的会害怕，但是表哥不在的时候，她害怕也没用，就只能自救了，那时候参合山庄也指望不上谁。
2、我觉得再怎么样，慕容复也不可能觉得自己是大宋子民，就算断了兴复大燕的想法，也不会对大宋有什么认同感，他不是乔峰啊，不会觉得自己对不起大宋的，而且他这样的人清醒过来，基本等于大彻大悟，没有表妹的话我觉得可能他就直接出家了也说不定，因为有表妹在，就还有牵挂。所以除了表妹以外的事情，再见，不想管，没兴趣。
慕容复：我一个鲜卑人你想让我出山救大宋，你在想桃子吗？醒醒，大燕都走了几百年了，大宋走了也很正常，老子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，有空练功修仙，带上你（妄图勾引我女儿）的蛾子快滚，勿Q
3、本人其实更擅长写BE发刀，不是很擅长写甜，所以结局憋了我半天，第七章写得是最顺手的（有谁会不想骂慕容博这个老混蛋呢？），这篇基本也没啥刀，原本想虐一下复官这家伙，但是写下去就不知道该什么虐好了，大概是因为太同情他了。从原著来说，这人就一悲剧，他的悲剧在于他作为慕容家的工具人，又保持了自我，这个仅剩的自我就是表妹。
之前网上很多人说他站队鬼才，说他只要把表妹送给段誉，和大理结成亲家不就行了？（港版改编的电视剧的慕容复还真有这种拉皮条行为，就是李若彤那个版本）还有鬼才网友说，来个吕不韦行为，把怀了自己娃的表妹送给段誉，大理很快就变大燕了。他真的想不到这种办法吗？不是，他不蠢，但是他不愿意，他不屑于用这种办法，更不想把表妹送人。
他一边忙得要命，一边在杀人狂魔舅妈不允许的情况下还偷偷跑去见表妹。面对段誉的死缠烂打，他只觉得段誉这个狐狸精在勾引他表妹，从不觉得表妹有什么错，顶多慕容醋上身说几句酸话。（换做现在的言情剧，有段誉这样一个男二在女主和男主之间的话，男女主之间的误会估计能拍40集）
所以复官喜欢表妹是真心的毋庸置疑，只是他作为慕容家的工具人，被PUA得实在太深了，自我（表妹）在PUA下只能排在复国后面。也因为这个，在失去表妹之后，他就已经疯了（纯工具人了，除了复国这个梦，一无所有，能不能成功不要紧，这辈子他死也只能死在复国这件事上，复官本人=复国意志）
真惨，让我们一起再骂骂慕容博这个狗东西。
4、中老年的复官我脑内参考的是修庆老师演李寻欢的那个形象，帅哥老了也还是帅哥（流下不争气的口水）。两个孩子人形复印机（记录仪），别人的武功，只要看过就能学会（不包括内功），学功夫so easy。复官是个好父亲，朗儿整个人就是乐观潇洒还有点调皮（腹黑），学武也更随意，顺其自然（内功不咋用功，练得马马虎虎），清儿就是女版的没有被慕容博祸害过的慕容复应该有的样子，非常仰慕父亲，对自己要求很高（内功很高），但因为慕容复不是慕容博，所以成长环境很健康，是个高冷的女侠+大小姐。原本设定是两口子一共生了三个，两个是疯的时候生的，还有一个是清醒之后生的。生孩子太辛苦，还是别让表妹太累了。后来觉得评论的朋友说的也有道理，慕容家几代单传，朗儿有个弟弟也不错。那四个吧，双生子，小女儿，小儿子，这样好了😂清朗6岁的时候小妹出生，8岁小弟出生。
5、除夕快乐，原本番外想写个过年的，但是没有想到合适的梗。作为新年福利我写了在地宫开车的部分，需要请留邮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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