复嫣 | 雁南回（九）（正文完）-马尾君和它的贺槑槑同学

慕容复疯了7年后醒来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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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九）

“表哥……表哥。”王语嫣垂着眼站在墙角，委屈的绞着袖子，不敢去看慕容复。她自认为听惯了他言不由衷的责怪，可若是他现在真的那样说，她却觉得自己无法承受。

哎呀，其实这些年手忙脚乱的过来，我也希望你能夸夸我能干的啊。

“看来，相比我，风四哥他们更听你的话。”他这话说得酸溜溜的，“我前脚刚问完话，他后脚就派人来告诉你了吧？”

王语嫣委屈得说不出话来——一知道前因后果，就来和自己兴师问罪了。她也知道表哥的性格，虽然会说些不高兴的话，后面还是会安慰他，说没有责怪她的意思。但表哥那样心高气傲的人，若是知道了这七年的事情，恐怕是真的不好受。

如此这般，王语嫣又觉得，他要生气便生气吧，反正七年前他就是如此，自己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表哥。

“你……”这个状况倒是有点出乎慕容复的意料之外。换做七年前的表妹，她一定会拉着自己控诉自己的委屈，说他冤枉她。是他让她太失望了，以至于都不报什么期望了吗？

他伸出手，拉了拉她长长的袖子。

王语嫣吃了一惊，这是表哥呀，恢复清醒的表哥，为何会做出这种小动作？她狐疑的抬起头，眼梢还挂着眼泪。表哥没有说不好听的话，也没有生气的模样。他为她抹了抹眼泪，握住她的手。

“为什么不告诉我？”他说，“为什么不骂我呢，表妹？我虽记不起这七年的事情，但是照顾一个疯子七年，个中艰辛可想而知，我醒来还对你没好话……你为何不骂我？若是我一直不知道，你就打算带着孩子出走不回来了吗？”

她直接哭出来了，一眼一颗颗往下掉，摔在他的手上。

她很清楚自己的自私，曾经，她都希望他一直疯下去，好让他永远不离开她，永远陪在他身边。她太了解表哥，便也知道表哥同样了解她。

她怕把话说开后，表哥会讨厌她，怕表哥只是因为两个孩子和这些年的照顾才勉强接受她。人总是那么贪心，总是想要的更多，得到了人，又希望他满心眼里都是自己。

“真是傻表妹……”他叹息着，把她拥进怀里，“你要是早点告诉我，那我不知道会有多快活。是我……知道我自己，我虽然看不上段誉那小子，但是当年他对你的痴迷为你做的那些事，都是我不能也做不到的，我不过是嫉妒罢了。”

她靠在他的肩膀上，手指轻颤，哽咽道：“表哥你不怪我……不怪我当初不想让你清醒吗？”

他笑了一声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，松开她，正视道：“若是你不想我清醒，那也没什么不好，我慕容复一无所有，在江湖又声名狼藉，能与表妹共度一生实在是复官之幸。只是这样实在苦了表妹一些，男子汉大丈夫，自然应当照拂妻子子女，怎能把妻子推出去抵挡风霜呢？”

王语嫣闻言，又惊又喜，脸更是憋了通红。她向来知道表哥的眼睛好看，但她从未看到清醒的表哥这样温柔的看自己，哪怕当年在西夏哄骗自己回姑苏，他也不曾有这样坦然而温柔的目光。

“表妹能原谅表哥之前说过的那些气话吗？”他认真的说道，“是吾之过，我自己不开心，就对表妹冷言冷语。”

王语嫣不说话，她垂下头，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胸膛。而他拉住了她伸过来的手，笑着亲了一下。两人看着对方，气氛暧昧。虽说做了七年的夫妻，但慕容复并没有什么记忆。两人这般注视着，不久便都下意识的低下头去，鼻子撞到了一起。王语嫣的手紧了紧，想要往后退一步，他却揽住了她的腰，把她拉向自己这边，低头吻了上去。身体的记忆非常诚实，慕容复毫不怀疑，这就是他七年的妻子，他松开她，给她顺了顺鬓边的头发，余光瞥见了门口探过来的两个脑袋，正是清儿和朗儿。

慕容复觉得，自己这个爹的脸面似乎有点挂不住。

朗儿脆生生的道：“爹爹你亲完娘亲了吗？朗儿和姐姐可以过来亲亲娘亲了吗？”

“以前都是这样，爹爹亲完我们才能亲。”像是深怕他不理解，清儿一本正经的在旁边补充。

很好，他这个爹的脸面应当从来没存在过。

“不可以！”想到这里，他硬是板起脸，“都多大了，还要亲你们娘！”

“我们才刚过了五岁的生辰，爹爹明明比我们大得多啊。”朗儿很委屈。

王语嫣见慕容复涨红了脸，模样实在有趣，也忍不住笑出声来。她招呼两个孩子过来，一人亲了他们一口，随手又把清儿塞进了他的怀里。

清儿是女孩子，神情却像极了他。不同于朗儿喜爱撒娇，她看上去总是冷冷淡淡的，像只骄傲的小凤凰。可她虽然从不会主动要人抱，不会主动撒娇，眼里却总是怯生生的透着渴望被疼爱的目光。慕容复看着清儿，不知怎么的，就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。

只是清儿不是他，他也不是慕容博。

他笑着在清儿的额头亲了一口，道：“我等着清儿喊我呢。”

清儿的嘴一撇，突然大哭起来，道：“爹爹是不是更喜欢朗儿？那日明明我们都在练武的，爹爹去看朗儿了不来看我。”

慕容复懵了，天地良心，那日他也只是随便走走才遇到的朗儿的，当时自己心情不好，还说了几句重话。且这种小事，她就这么委屈，记到了今日吗？她这别扭的性格……

——嗯，像我。

当年他行走江湖结交各路人士，自然是口才了得。但现在面对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儿，他反而不知所措哑口无言了。王语嫣忙过来帮腔道：“那爹爹今天归你了，你把上次新学的剑法练给爹爹看好不好？”

清儿这才止了哭声点了点头。朗儿有点不情愿，王语嫣给他使了个眼色，他撅了撅嘴，朝着姐姐做了个鬼脸。

一家四口整整齐齐的下楼，阿碧已经在下面等着了，看到这个场景，自然明白一切都已经解释清楚。她又邀请公子一家中午一起吃个便饭，几人正在寒暄，段誉却带着几个随从来了。原本他这趟就是来看清醒后的慕容复的，现在人家话也终于说开，他便要回去了。王语嫣有些担心他的伤势，但表哥就在身边，她怕表哥不高兴，便不方便提及。许是因为段誉的如实相告，慕容复大方了不少，指出了他的伤并挽留他在燕子坞做客，但段誉依旧婉拒了。

虽然高氏把持朝政，他总归还是大理的皇帝。再说，他的木贵妃已经怀孕，他可要去看自己的孩儿降生。

于是一行人又约了时期，到时慕容一家正式拜访大理——也算作是王语嫣的回门。

接下来的日子，慕容复也依旧未能记起这七年的多少事情。王语嫣也不甚在意，他们活在当下，往日的，便都随他去吧。

又过了几日，风波恶等人纷纷到访，似乎是慕容复与他们约了商量什么事。一反常态，这次他们却避开了王语嫣，弄得她一头雾水。

表哥应当不会再想着什么兴复大燕的事情了吧？

她倒是没真这么怀疑，但是这帮家伙神神秘秘，除了这个理由，她还真抓不到什么动机。她问两个孩子最近爹爹和伯伯们在聊什么，两个孩子也只是头摇摇头，随即欢笑着跑去一边玩起了蹴鞠。

如此神秘了一个月有余，她虽然也想当面直接问慕容复，但又怕他觉得自己多疑，便生生忍了下来。这日，慕容复带着两个孩子出门垂钓，王语嫣看着茫茫的下雪天，越发觉得他的借口是越来越离谱了。诚然如此，她也依旧笑着嘱咐了几声，送了他们出门。

她倒是想看看，这帮人究竟是要做些什么。不过今日她要去探望阿碧——她有了身孕。阿碧名义上是慕容家的婢女，但慕容老夫人也是将她充作女儿养的，再说，她和阿碧曾经相互扶持好些年，无法将她试做婢女看待。

她带上妈妈婆子和几个丫鬟，选了些礼一起带去姑苏城内阿碧的住处。阿碧被他相公照顾得很好，阿碧说了些王语嫣当初怀孕时的事情，不知不觉便聊到了黄昏。两夫妻邀请她用了晚饭，不巧，天又开始下雪。阿碧力邀她留宿一晚，说是已经派人去通禀参合山庄了。她实在不好推辞，只能住下，内心却有几分不安——表哥现在在做什么呢？

第二日，她便被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吵醒。她喊了婆子过来，询问这庄内是发生了什么事，却见得那婆子满脸喜气道：“自然是公子来迎亲了，您赶紧装扮起来吧。”

王语嫣才醒来，迷迷糊糊，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迎亲？

她正欲再问，阿碧已经带着几个丫鬟侍女匆匆进来，衣服首饰的铺了一屋。阿碧笑道：“夫人放心，我这几个人手脚麻利，定然弗会勿了吉时。”

她这才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。看来，表哥是想补办他们的婚礼。王语嫣急道：“我们七年夫妻，清儿朗儿也都这么大了，这……”

“却又有什么不合适？”阿碧道，“公子弗想委屈夫人，伊同我讲了，外面怎么说伊不在乎的，哪怕讲伊还是疯的。”

“既然外面怎么说他不在乎，那办不办都是一样的嘛。”她这会儿倒是涨红了脸，像个新娘子的样子了。

“那侬就当伊自个儿想当那新郎官吧。”阿碧说完，继续招呼婆子婢女给王语嫣打扮。王语嫣还想说点什么，最终还是顺着满屋子人的意配合梳妆了。

曾经少女心性，她也是幻想过自己风风光光的嫁给表哥的，只是后来愿望变成了奢望，能和表哥在一起，她已经什么都不奢求了。即使当年没有那个简陋的仪式，她也早就将自己当做了他的妻子。

她透过红盖头，看到他朝着自己伸出手，两人牵过牵巾走向参合山庄的正堂。依旧是没有高堂所在的婚礼——他们已经不在乎了。段正淳也好，慕容博也好，若从未尽过做父亲的责任，那又怎么称得上是父亲呢？

婚礼主婚的是两个小娃娃——原本便是补办的婚礼，也不必强套那些规矩。

一拜天地